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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在眾人面前顯露他真正的功夫。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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淚成串地往下滴落,在那皚皚白雪地裏,像一朵朵零落的梅花。

她只是以為爹太薄幸,想為自己的薄幸找到借口,或者是嫌棄娘親再也不能為他的官途起到作用。

這些年來,爹爹一房二房三房的侍妾娶進門,後院住得塞不下,更把她和娘親挪到了府中最偏的廢園子裏,讓那些鶯鶯燕燕在前面享受富貴榮華。她冷眼看著這些長大,一直努力照顧著娘親,努力學會賺錢,努力地生活,她發誓,即使有一天爹真的把娘親掃地出門,她一樣會讓娘親的下半輩子生活得幸福。

雲雪裳,她想有一個完整的家,一個俗氣的身世,相親相愛的爹娘,恩愛的相公,還有一堆孩子,當然,還要有一只貓。

山谷中起了風,吹得她的青絲亂舞,她擡起雙手,看著指尖那亮亮的銀絲“戒指”。

軼江月就那樣跑掉了,留下一大張纏得稀裏糊塗的網,和一個讓她心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沈璃塵。

☆、關於夢兒那個姑娘【111】

沈璃塵遠遠地站在一棵槐樹下,那槐花似雪般往下飄落著,落了他滿肩。

侍衛上前來,低聲說道:“主子,查清了,確實是靜雅公主請軼江月來抓雲小姐,不只軼江月,她還派出了好幾路人馬,只是軼江月的動作最快,可是就不知為何軼江月突然把雲小姐送到了這裏。”

沈璃塵垂下眼簾,輕輕地拈起一朵槐花,用指尖輕輕碾碎了,低低地說道:“去告訴她,若再敢碰雲雪裳,本王會讓她死。派人追蹤軼江月,一定要查清此人來歷。還有,那個人……不要放過他。”

沈璃塵擡起手來,伸出兩指,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冽的痕,殺機頓現。

“是。龜”

侍衛抱拳,迅速退開。

沈璃塵掏出絹帕,將指尖那點槐花碎末輕輕擦去,擡眸看向了那趴在長廊欄桿上的纖瘦女子。目光中,漸漸有溫柔的光泛起。他說不出為什麽喜歡雲雪裳,因為她漂亮?還是因為她是雲雪裳會?

但就是喜歡,不由自主地想看到她。

有一種女子,她生來帶著一種光芒,能照亮身邊一切黑暗的東西,讓人感覺到無盡的活力。

雲雪裳就是這樣的人。

他將絹帕細細疊好,放回了袖中,緩步往雲雪裳身後走去。

剛走近,便只見她用左手食指戳著右手掌心,低聲說道:“這要怎麽才能逃出去呢?喜歡錯了一次,未必還要再錯一次?就算是頭豬,也不能這麽蠢呀。”

他神色暗了暗,解下披風,給她披到了身上。

“你忙完了。”雲雪裳慌忙站起來,有些尷尬地說道。

“嗯,來,我帶你看看明月宮,以後多是要住這裏的。”

沈璃塵只作出沒聽到她話的樣子,轉過身,沿著婉延迂回的長廊往明月宮深處走去。

雲雪裳只好跟過來。

她有心事,他又本話少,兩個人一前一後,在長廊中慢慢走著。

重重深宮,分布在這山谷之中,每一幢都有極美的名字,雲雪裳的目光落在了一幢綠色琉璃瓦的宮殿上面,這牌匾上有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:“凝夢樓。”

她停下腳步來,盯著那匾輕聲問道:“沈璃塵,綺夢是你什麽人?是夫人麽?你至今未立正妃,是不是因為綺夢?”

沈璃塵的眸色沈了下來,他搖搖頭,低聲說道:“老太妃之女,名安陽凝夢,十四歲時和親赤月,十八歲時病逝,至今已二十年。老太妃思女情切,才漸漸導致精神恍惚,失去了老王的寵愛。我依老太妃的請求,在這裏為她和凝夢公主各立一座長生牌位,讓她們母女可以在這裏相互陪伴。至於安陽帝喜歡的那位夢兒……”

沈璃塵側過身來,看了一眼雲雪裳才繼續說道:“安陽帝十八歲那年曾上書請先王冊封她身邊的一位小宮女為妃,先王未答應,私下裏,安陽煜也稱那位女子為夢兒。”

“可我覺得你也喜歡她!”雲雪裳微蹙了蹙眉,輕聲說道。沈璃塵每每提到這個名字,表情都很怪,不是喜歡又是什麽?

沈璃塵眸光輕閃,低聲笑起來,見她面色漸漲紅,才小聲說:

“夢兒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,和你一樣很幹脆,不過,我並非是喜歡她,而是……她是我的人。”

“你的人?”雲雪裳一楞,他的妾室麽?

“紫衣軍安放在安陽煜身邊的人,那時候的安陽煜並不像現在這般強勢,只是一個求閑散日子的小王爺。”

沈璃塵的語氣很平靜,可是雲雪裳依然聽到了一絲涼意。原來沈璃塵在所有的皇子身邊都安放了眼線,就連最落魄的安陽煜也沒有放過。

他本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,可惜,他對於安陽煜還是大意了,那件事之後,他就應該覺察到安陽煜的不同尋常,卻生生讓安陽煜一步步坐大了勢力,直到現在,成為他最的勁敵。

不過,從閑散的小王爺到一個帝王,安狐貍這廝還真是厲害。

雲雪裳又擡頭看向了那塊匾,那個夢字寫得飄逸極了,最後一筆斜斜挑上,就像閨中未嫁女子的那一抹夢幻,帶了些俏皮的期望。

“雪裳,以你之前,我從未喜歡過某個女子。”沈璃塵看著她的側影,認真地說。

雲雪裳側過身去看向他。

這裏遍地都是槐樹,雪白的花朵,滿樹滿樹的綻放,沈璃塵站在樹下,墨瞳幽深,面對她的時候,唇邊永遠有一抹笑。

“從小我的父親告訴我,我的使命就是讓沈家永遠在大越屹立不倒。可是沈家權勢太大,覬覦宣家的人就越多,明槍暗箭,如何防都防不了。所以,我只有更加強大,讓想動手的人永遠擡不起他的那只手,甚至,我還想奪得這個天下。”

他看了一眼雲雪裳,低低地問道:“這是我的實話,你害怕我麽?”

雲雪裳點點頭,又連忙搖搖頭,形勢這回事,她懂。

沈璃塵又說:“自我十五歲以來,大大小小的刺殺,我經歷了三十多次,太子一黨一直想致我於死地,雪裳,潯太子從未軟弱過,否則他就不是太子了。只可惜,他還是比不上我心狠,我可以利用太後的感情,而他卻真心喜歡你,他比我先懂得喜歡這個詞。”

光線越來越暗了,因他在此,仆從們不敢過來,各個宮殿的燈籠全點上了,只有這裏,一點點沒入黑暗中。

爭鬥的殘忍,讓這些男人都經歷了太多血腥的往事,若以此來評論人的好壞,也不公平,誰的刀下沒有傷過人呢?安陽潯,安陽煜,沈璃塵,軒轅辰風……哪一個又不是在為權勢爭鬥呢?

“我第一回看到你的時候,你從坡上滾下來,穿了一襲紅色的騎裝,睜大了眼睛看著我,雪裳,我現在依然能清楚地記得你當時的表情,後來我讓他們為我搜集來你的一切過往,每天晚上,我都要看記錄你那些往事的小冊子才能入睡,我從來沒有想過,世間會有你這樣的女子,你讓我好奇,我想靠近你。”

沈璃塵輕笑了起來,語氣溫柔似宮殿前那彎靜泊的碧水,讓雲雪裳的心又微微觸動了一下。

“所以,雪裳,你教會了我喜歡這個詞的意思,我想看你笑,你的笑總能讓我平靜。”

沈璃塵伸出手來,握住了她的手,指尖的銀絲又狠狠紮破了他的手掌,可是,他卻握得緊緊的,不肯放手。

“沈璃塵,會紮痛你的。”雲雪裳輕輕地往外抽著自己的手。

沈璃塵卻越握越緊,任那血珠越湧越多,漸漸,在二人的手中聚成了一汪滾燙。

從未有男子對她說過喜歡!這輕輕的一句喜歡,像一只溫柔的手,輕撫在她的心尖。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,慌慌地說:“你快些松手吧,等下血流光了,死掉了,我可賠不起。”

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,傳進了她的耳中,接著,沈璃塵便松開了手,直接把她擁進了懷裏。

“我想舉行大婚,我想娶你,雪裳。”沈璃塵低聲說著,語氣輕快了起來。

“可是……你說送我回去的,我想回去找我娘。”雲雪裳有些慌亂起來,趕緊推開他,結結巴巴的說道,怎麽就說到嫁娶上來了,這也太快了吧?

“不快,我會對你好。”沈璃塵沈聲說。

“主子!”

侍衛匆匆過來,把她從窘迫中解救出來。

“何事?”沈璃塵松開了她,不悅地問道。

侍衛看了一眼雲雪裳,不敢說話。

“我先回去休息,你忙。”雲雪裳如釋大赦,揪緊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,一溜煙地往回跑去了。

零星的星光一路追隨著她的身影,披風輕輕地敲打著她的小腿,身影就像小鹿一樣輕盈。

“說!”直等她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,沈璃塵才收回了目光,不悅地說道。

“老太妃找到了,就安頓在驪山腳下的寺廟裏。”

“果然活著!”沈璃塵的目光寒了寒,伸出手來,指尖上剛被銀絲紮破的地方,全是密密血珠,他屈起手指來,一彈,這血珠便疾速地射向了凝夢樓的那塊匾,把那夢字染成了艷艷的紅色。

侍衛卻立刻抱拳,低聲答了聲:“屬下這就去辦。”

沈璃塵這才慢慢地擦掉了手上的血珠,往回走去。

瀝瀝的小雨,擊打在窗棱上,飛濺起一串一串的晶瑩剔透,雲雪裳伸出右手,接了幾朵雨花兒,在手心裏碾了碾,又無精打彩的趴了下去。

他又出去了,到現在還沒回來,她在前殿等了一天了,只看到幾名仆從偶爾經過一回。她又嘗試著從各個路口出去,結果是腿快斷了,人還在宮裏繞。

明月宮,太冷清了。

咳咳,雖然她不喜歡男人三妻四妾,可是他也太徹底了些吧,這裏居然只有她一個雌的!那侍衛大哥們整天拉著一張紫茄子似的臉,她便是想說話,也拎不起神來。

“王妃,用膳了。”

侍衛隊長鐵奕領著幾名男仆快步走進來,滿滿擺了一桌子的美食佳肴。

雲雪裳沒有回頭,只有氣無力地朝他擺了擺手,小聲說道:“這位大哥,不要叫我王妃。”

“以後都稱雲小姐。”沈璃塵的聲音傳了過來,帶了些許的嚴厲。

雲雪裳轉過身來,沈璃塵站在門口,仆從們正在為他解開身上的蓑衣,靴子上全是泥濘,衣衫也被雨水打濕了。

“雪裳,過來吃飯。”換了幹凈的衣服鞋襪,沈璃塵緩步向她走了過來。

雲雪裳仰起頭來,清脆地說道:“沈璃塵,我該回去了,既然你這麽忙,就讓他們送我下山就行了,我自己回去。”

沈璃塵坐到了桌邊,拿起了碗筷,低聲說道:“好,明天早上我們便回去。”

“真的?你說話得算話!”

雲雪裳立刻從軟椅上跳了下來,快步跑到了他的身邊,扳住了他的肩膀,那指尖的銀絲戒指,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肩上刺了幾下。

血珠子從他的肩頭滲出來,一朵兩朵地在肩膀處暈開,突然間就收不住了,開始像小一般地往外湧,把那淺紫的衣服都染成了烏色,而唇角處也有一行烏黑的血慢慢滴落下來。他迅速放下碗筷,一捂住胸口,一手快速在身上幾處點住了穴道。

“你怎麽了?”

雲雪裳嚇了一大跳,慌忙把手縮回去,背在身後,再不敢碰他一下。

沈璃塵的幾位貼身侍衛快步過來,解開他的外衣,只見裏面的白色中衣已經被血染透了。

“主子,您的傷口裂開了!”

侍衛長一面說,一面指揮著其他人端來了熱水,拿來了創傷藥,手腳麻利給他重新處置著傷口。

是箭傷,四處!肩膀一箭,是從往下,胸前,腹部,手臂各一箭!

那血,在白玉般的肌膚上肆意湧著,讓他的上半身都浸泡在了這血色之中,模樣甚是駭人。

“我們沈家的男子不能受傷,否則止血非常麻煩,這還是我第一回受傷。”沈璃塵一面自己擦拭著身上的血跡,一面低聲說道。

“怎麽中了這麽多箭。”

雲雪裳低低地說著,一把抓過了侍衛剛拿到手裏的幹凈汗巾,給他擦著肩膀上的血漬。可是,這血像泉水似的,怎麽擦都擦不幹凈。眼見又一塊雪白的汗巾被染成了血色,雲雪裳的聲音都抖了起來,她這還是第一次見人會流這麽多的血。

“沈璃塵,怎麽辦呀?你這麽厲害,怎麽會止不住血呢?到底誰可以傷的你?”

“不要緊的,只流些血而已,又不痛。”沈璃塵緊擰的眉慢慢舒展開來,拉下了她的手腕,沈聲說道。

“主子,屬下去請聞先生來。”侍衛長忍不住了,大聲說道。

“不用了,雨太大,你們都下去休息。”沈璃塵自己用白布把傷口裹了一層又一層,用清水洗了手,側臉看向了雲雪裳。

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,圓圓的眼睛裏蒙了一層水霧,就是這層水霧,讓沈璃塵的心情霎時變得晴朗起來。

全沒了胃口,她總悄悄拿餘光瞟他,那肩膀上還有血在往外滲著,難不成就這樣一直流下去?血流光了怎麽辦?

這些日子,自己只顧陷在心事裏,從沒註意到他的模樣比前先日子憔悴了好多,原來是受了傷,想來大家都知道,只有她總是責怪他不肯送自己回家。

“別看了,吃菜。”沈璃塵低笑起來,往她的碗裏夾了些菜,小聲說道。

“沈璃塵,是我紮到你的麽?這到底是些什麽東西?”

雲雪裳放下了筷子,沮喪地舉起了雙手,那十指尖尖上,銀絲的寒光刺得她眼睛難受極了,她不想做蜘蛛精,不想傷到別人。

“不關你的事,我今兒出去和人動了手,所以傷口才裂開的。”沈璃塵見她情緒低落,也放下了碗筷,柔聲安慰道:“待我找到了軼江月,就讓他把這東西收走。”

“他就是個妖孽,不把人整窮了,只怕不會收回這蜘蛛絲。”雲雪裳嘴角輕抽,沮喪地說道。

“那我先出這銀子。反正你會掙銀子,以後還我,如何?”沈璃塵拿起她面前的筷子,塞進她的手心裏,呶了呶嘴說道:“快些吃,吃了去休息,明兒早上我們早些出發。”

“你都傷成這樣,怎麽走呀?啊,對了,茄子大哥,有豬血沒,我煮點豬血吧,吃什麽補什麽呢,璃王得多補補。”

雲雪裳突然跳了起來,脆嘣嘣的說道。

茄子大哥?守在一邊的侍衛長鐵奕左右看了看,終於確定是在喊他,臉漸漸漲紅起來,尷尬地說道:“回雲小姐的話,沒有豬血。”

“好了,我真的沒事。”沈璃塵爽朗地笑了起來,向侍衛長揮了揮手,示意他退下去。

雨還未停,瀝瀝的,越來越大,擊打在屋頂上,叮叮鐺鐺地響著。

“要不,你休息便是,我讓茄子送我下山……”雲雪裳猶豫了一下,小聲說。

“雪裳。”沈璃塵快速站起來,拉住了她的手腕,低聲說道:“不要走。”

呃,聲音這樣的醇厚,帶了些許期待,雲雪裳的臉迅速漲紅了起來,她用力地往回抽了抽手,立刻牽動了沈璃塵的傷口,他微蹙了蹙眉,她便不敢再用力了。

“不要怕我,我絕不會傷害你,也不會利用你,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。”沈璃塵低低地說道。

“那你別|碰|我。”雲雪裳紅著臉,坐了下來。

沈璃塵這才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腕,凝視著她的眼睛低聲問道:“真的,那次真的不是我引他來的。”

雲雪裳低著頭,沈默不語。

“雪裳,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,對於敵人,我從未心慈手軟過,對安陽煜,我也不會手下留情,這個我必須讓你知道。同樣,安陽煜也不會給我生路走,這就是現實。可是,我更想讓你知道的是,我不會傷害你。”

“我有什麽好,你估計是覺得我像夢兒。”雲雪

裳裝瘋賣傻地說。

“你很好。”沈璃塵的眼睛裏又亮亮的,如同星辰,他的低笑聲,也響了起來:“你很會掙銀子。如果哪一天我爭輸了,我還指望你能養活我,所以說,你對我很重要。”

雲雪裳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,揚起了秀眉,小聲問道:“就這作用麽?”

沈璃塵的呼吸一下就沈了下去,他微微往前俯身過來,鼻尖差一點就觸到她的臉上,那溫暖的呼吸輕拂在她的臉頰上,氣氛驟然暧|昧。

看著他那張可以迷死眾生的臉,那雙溫柔得可以淹死人的眼睛,她的呼吸也一下子就急促了起來,吞了吞口水,慌亂地偏過了臉,正想說話時,卻聽他在耳畔輕聲說道:“不要出聲。”

嗯?

她疑惑地看著他,突然,他伸手抱住了她,往桌下鉆去,伸手,彈出兩枚幽藍的釘,擊滅了那兩支燭。

數聲輕響,落在他二人剛剛坐著的地方。

是暗器!

緊接著,外面便傳來了侍衛的喊聲:“有人闖進來了,保護主子。”

“不要慌,聽我說,等下我會背著你沖出去,記得不許睜眼睛。”

沈璃塵側過臉,看向了殿門口,不時有侍衛中箭倒地的聲音傳過來,看樣子來的人不少,紫衣軍最近派出去了不少,留守的人並不多。

“走。”沈璃塵猛地站了起來,把她的腰一攬,便往背上背去。

“可是你有傷,我自己能跑。”雲雪裳連忙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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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小心朕就在這裏辦了你【112】

“閉上眼睛。”沈璃塵低低地說道。

還未來得及閉眼,幾個蒙面的黑衣人從外面疾沖進來,不知誰的劍揮過,一顆頭顱高高地拋了出去,鮮血噴濺……

她猛地瞪大了眼睛,盯著那頭顱,根本就嚇得忘了閉眼這回事!緊接著是胳膊、手指……她胃裏猛地翻湧,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。

侍衛長已經帶著幾名侍衛沖了過來,護在了沈璃塵的身邊。

“鐵奕,保護雲姑娘從小路下山,記住,一定要安全送雲姑娘回京,我來斷後。反”

沈璃塵把雲雪裳從背上拉下來,往鐵奕的身上推去,他身上又被血浸過了,不知道是敵人的,還是他自己的,大片大片的暗紅色,讓雲雪裳的心緊了又緊。

“主子,我不走,我要保護主子。”鐵奕扶著雲雪裳大聲說道:“來人,護送雲小姐……媛”

“放肆,你親自去!”沈璃塵拉下了臉,手中劍又擊開了數支利箭。

雲雪裳最害怕關鍵時刻還要表表忠心的人了,走慢一步,全部都要死光光!她一拉沈璃塵的手腕,快速地說道:“別爭了,走,一起走!”

沈璃塵的目光沈了沈,便低聲說道:“好,一起撤,鐵奕,讓大家都撤,明晚水鎮會合。”

鐵奕領了命,立刻把手指放進唇裏,尖銳地吹了一聲口哨。

黑色的荊棘馬兒從暗處沖出來,高揚的馬蹄接連踹倒了好幾個黑衣人,沖到了沈璃塵的面前。

“上馬。”沈璃塵翻身上了馬,一拉雲雪裳,把她攬在了胸前,揚鞭往小路沖去。

無數利箭往二人身後呼嘯著沖來,沈璃塵的身子往前傾著,把她緊緊地壓在身下,呼吸聲又急又沈,她的耳中只剩下了他的呼吸。

熊熊的大火燃了起來,把沈璃塵這麽多年精心修建起來的明月宮,燒成了灰燼。

那場火,幾乎照亮了整片天空。

沈璃塵一直沒有回頭,雲雪裳感覺到他攬在腰上的手握成了拳,微微的,有些抖。

他們也看不到,那火光之後,對面的山頭上,一人一馬,黑衣袍,在風中烈烈,正冷冷地註視著這邊的熊熊火焰。

追兵太多,侍衛們很快就被沖散了。

沈璃塵反其道而行之,穿過密密的灌木叢,往山頂沖去,一直到身邊再無聲息,荊棘才停了下來。

沈璃塵的身體依然壓在她的身上,她輕輕地動了動身體,沈璃塵便從馬兒身上摔了下去,重重地跌在地上。

“沈璃塵,你怎麽了?”

雲雪裳手忙腳亂地從馬上爬下去,又不敢用手指碰觸他,只好用手臂輕輕地推著他的身體,手肘上,那淺色的衣裳,迅速被他身上的血染成了紅色。

他的血一直沒止住!

深夜的大山裏,當真是黑得不見五指的,雨倒是停了,可是,那淡淡的月色無法穿透這太茂密的枝葉,只得惋惜地在暗黑的空中嘆息,偶爾又擠出幾滴淚來,打在那葉子上,發出沙沙地聲響。

荊棘低低地嘶鳴了一聲,臥下去,用腦袋在沈璃塵的身上摩蹭著,它的身上也中了箭,跟隨沈璃塵南征北戰這麽多年,它身上傷,倒比沈璃塵還要多。

“沈璃塵!”

雲雪裳輕聲喚著他的名字,掏出手絹來給他擦著臉上的雨水。把他的身體往懷裏擁緊了一些,盡量撒開了手指,不碰到他的身體,

身上都濕透了,這樣會著涼的。她往四處看了看,太黑,太害怕,她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。她瞪大了雙眼,怔怔地看著這個現在並看不清模樣的男人,那血腥的味道,會不會引來豺狼虎豹?

那前來闖明月宮的人,是不是安陽煜?

哎,就像他說的,他和安陽煜,就像大越國裏的兩只虎,只能存活一人!

“沈璃塵,你別死啊,我一個人怎麽走下去。”她愁容滿面地看著他,小聲說道。

他的身體冰冰涼涼的,像冰一樣。

她更害怕了,偌大的黑暗世界裏,只有一動不動的他陪在她的身邊。她分不清自己對沈璃塵到底是什麽感情了,只是覺得就這樣看著他死,也是件挺不仗義的事。

她想了想,掙紮著爬起來,摸索著握住了他的手,小聲說:“哎,沈璃塵,好歹堅持下山,我還欠你的銀子呢,你死了,我可就不還了。”

“雪裳,你要記得你說的話。”沈璃塵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
活著!雲雪裳又驚又喜地說道:“你醒了麽?你嚇死我了!你快起來給自己止血,我就不會這個!”

“你幫我坐起來,我背後還有幾支鏢,你把它們拔出來。”他低低地說道。

雲雪裳小心地幫著他坐起來,然後摸索著找到了他的背上,一二三……三支鏢!

“你不是那麽厲害,你會躲的嘛!”雲雪裳嘖嘖地嘆,小心翼翼地拔出那些鏢。

沈璃塵始終沒發出聲音來,他盤腿坐好,制住了幾處穴位,開始運功調息。

雲雪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,書上寫過了,這種時候,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的!

她就這樣枯坐著,一直到白色的光頑強鉆過進了林子裏,照在他的身上。

這一身的鮮血淋漓呵!雲雪裳的眼睛都被這紅色給刺痛了,他居然流了這麽多的血!

“沈璃塵?”她輕輕地喚了一聲。

沈璃塵睜開了眼睛,看向她蒼白的臉頰,她的唇都凍得青紫了,身子還在不停地發抖,只有那雙眼睛,霧蒙蒙地望著自己。

“血止住了麽?”她伸出兩根手指,小心地捏住了他的衣襟,揭開來,看向了那幾處傷口,血已經止住了,那幾處傷,凝結著大塊的血痂。

“沈璃塵,你武功也算高了,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?”她忍不住問。

沈璃塵沈默不語。

雲雪裳發現他總是這樣,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裏,若他不想說,這世間便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聽到他心裏的聲音。

“總有大意的時候。”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攬住了她的腰,把臉埋進了她的頸窩低低地說道。

“那你以後不要大意了……”雲雪裳輕輕推開他,退了好幾步,

“雪裳……”但他的身子緊隨過來,微涼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,她的背有些僵直,接著他的唇便印上了她的耳朵,再往面上滑來,尋到了她的唇,“謝謝你沒走。”

想走啊,但烏漆抹黑的,我怕被狼吃了……雲雪裳呵呵幹笑,手掌扒開他的臉。他的唇好冰!還帶了些許血的甜腥氣,這讓她的心又開始亂了。沈璃塵就是她的初戀啊!她居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了,腦子裏不停地閃過那天的焰火,那天的風箏……

“雪裳。”他並沒有進一步動作,坐直來,凝視著她的眼睛,小聲說道:

“你看到了,跟著我會這樣危險,大越和赤月國都不容我,但我還是想帶你走,好嗎?”

“我想把娘接出來……”雲雪裳的唇角微微一揚,輕聲說道。

“好,我一定給你接。”沈璃塵低低地笑起來,笑著,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,好半天,才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,語氣無限地寵溺:“傻丫頭,防備心真重,我說過絕不傷你,一定做到。”

可是,我就是傻呀,我不傻,怎麽會被你們哄得團團轉?雲雪裳又推開了他的手,抱膝坐到一邊,小聲說:“你的人會來接你嗎?我背不動你。”

“我通知他們……”沈璃塵咳嗽得更厲害了,高大的身子佝僂著,削瘦疲憊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他發了一枚信號,下午鐵奕和兩個侍衛就尋了上來。

他這回傷得太重,到了水鎮,鐵奕租了一家不起眼的民宅,一連躺了好幾天才慢慢恢覆了元氣。雲雪裳在這裏等他的人把娘送來,這幾日與他的相處又漸漸平和了一些。

一大早,雲雪裳捧著一罐豬血湯,輕輕地推開門。鐵奕正在給沈璃塵換藥,傷口已經完全結痂了,幾朵拇指大的暗紅色,在他的胸前,像是攢在一起的罌粟花苞。

“補啦,補血啦。”她笑瞇瞇地把湯放在了他面前,把湯匙遞給他,然後對鐵奕說:“你們也去吃飯吧。”

“雲姑娘的手藝真是好。”鐵奕笑著說道,給沈璃塵盛了一碗了出來,小聲說:“軼江月好像消失了,還有,靜雅公主傳來口信,如果主子不按約去娶她,她便要繼續追殺雲小姐,說如果主子想殺她,就盡管去。”

好辣的公主!

雲雪裳秀眉緊蹙,她還真倒黴,沒吃上沈璃塵這鮮肉,把惡毒公主給惹上了。罷了,反正要去關外了,管她誰是誰呢!

“我去晾衣服。”她聳|聳|肩,端起一邊洗好的衣服出去了。

“雪裳,出去走走吧。”

沈璃塵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,幫她把繩上的衣服拉平。

“好呀。”她麻利地把東西收拾好,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,解開身上的藍布圍裙,笑吟吟地看著他。正好和他說說關外的事,看他能不能幫忙給面令牌。

沈璃塵上下打量她,她穿著一身青色的棉布衣裙,頭發挽著和民間女子一樣的圓圓發髻,一件首飾也沒有,整個人清清爽爽的,像鄰家小院未出閣的姑娘,怎麽都看不出是當今丞相家的千金,曾經高高在上的嬪妃娘娘。

拉開門,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。

水鎮已經是赤月的最北方了,再往南一百裏,便是一條滾滾長河,對面就是赤月國。

水鎮並不繁華,因為兩國邊境常有交戰,能跑得動的百姓都跑光了,近兩年來休了戰,才慢慢回來了一些,通商也開始慢慢恢覆,鎮上三三兩兩的,也開了幾間店,賣一些兩國的特產。

二人慢悠悠的晃著,不說話,倒也悠哉。

“公子,夫人,隨便看一看。”

一位小販熱

情地招呼住了二人,大聲說道。攤位上不過是些便宜的瑪瑙珠玉,還有幾雙繡鞋。

沈璃塵倒是認真看了一會兒,拿起了一雙月白色的繡花鞋來問道:“和你繡的如何?”

雲雪裳瞧了瞧,便笑嘻嘻地說道:“我的繡工天下無雙,這個自然是比不上我的巧手。”

沈璃塵挑了挑眉,低笑起來,從錢袋裏掏出一塊碎銀子來買下了繡鞋,低聲說道:“換上吧,明兒要趕路。”

原來,他早就發現了,她腳上的這雙鞋已經壞了,側面磨開了一道口子,露出裏面青色的布襪來。

她臉上飛過了兩抹紅,這幾日忙著照顧他,倒是沒註意,他的眼睛倒是尖!

找了個僻靜的地方,她坐下去,剛剛拉起裙角,他也蹲了下來,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小腳,替她換上了那月白的繡鞋兒。

他的手心溫極了,雲雪裳心慌了一下,隨即靜靜地看著他,沈璃塵的解釋若是真的,倒是個好歸宿,可惜……她慌慌地垂下眼簾,不讓自己想下去。

她不想再受傷了!

“手是握不得,幸爾腳上沒長出蜘蛛絲來。”沈璃塵仰頭,迎上了她羞澀的目光,低笑起來。

“都長起來才好,誰害我,我就用蜘蛛絲纏死誰,免得再被人哄來哄去!”雲雪裳快速地說完,站起來,低頭就往前跑,一顆心小鹿一樣的亂跳著。

沈璃塵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,半晌,無聲嘆息了一聲。

她終究是不信他了!

雲雪裳一路疾奔,轉彎進了一道狹窄的巷子,往後看,沈璃塵正快追過來,她連忙往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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